[2006年散文組優等]陽明醫學-狻猊《故事》

[2006年散文組優等]陽明醫學-狻猊《故事》

 

 

找一片天空,一片黯淡無光的天空。這樣無論我發出的光芒多麼微弱,都會是他唯一的明亮。

 

 

是單純因為受到溫柔的對待所以掉淚,或者是傷心的時候特別容易感動。有一種美麗只存在於過去,最真摯的愛情卻只能在分開後得到證明。守候的先決條件是有人選擇了離去,而祝福的背後是一顆縫補過的心。

 

 

走在故事前端的人沒有聽故事的權利,風沒有辦法感受休息的輕鬆。有時狂妄地想要在別人的心中刻劃下自己的名子,有時又後悔希望彼此的生命從未交織。詩裡的角色都是虛構只因為他們是詩,故事的精采也只是因為他們不再真實。如果有一種記述只留下光明的美與善,那我想要體會什麼樣是黑暗親吻時的快感。站得越高越知道天上的月亮我摘不了,走得越遠越知道海洋的彼岸我走不到,但是那光芒,但是那遠方的蒼茫,我放不掉。所以我對著水面的淡淡月光學習惆悵,想像閉上眼時會有星子般的熒光在我髮上。

 

 

脆弱有其獨特的美感,或者說,有一種美,你只能在脆弱這個先決條件下去發覺。我們的關係或許很脆弱,那我們所能做的,是維持這個脆弱,而不是想著如何強化。精雕細琢的水晶玻璃很美,但是很脆弱。越脆弱的越美,越珍貴。當小草送給你一滴清晨的露珠,在他消失之前欣賞他。當我跟你只能有這樣膚淺的關係,那就享受這種膚淺的關係。脆弱的東西仍然可以永恆,只要不去破壞他。如果你非要去挑動懸掛著月亮的那條絲線,就不要悔恨自己的貪心賠上了一生的月光,更不要怨懟摔碎了的月亮將你割傷。你明知道燈芯被手一捏就會熄滅,卻還硬要去把燈芯拉長,那就等著用一生的思念去換那甚至來不及燦爛的一瞬火光。不要欺騙自己那值得,不要故意閉著眼睛親吻。你摘不到月亮,但是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去撈那湖中的光。

 

 

小王子有一天會變成國王。國王的狼是看不見的狼。狼不喜歡小王子,小王子的狐狸不會變成狼。

 

 

希望自己有這樣的力量,讓新月變成滿月的力量。但是當自己是新月的時候,怎麼辦呢。那就只好一直是新月了,如果找不到太陽。

 

 

小王子讓狐狸忘記了狼,可是小王子離開了狐狸,於是狐狸失去了狼也失去了小王子。孤單的狐狸問國王願不願意收留他。國王問狼,狼不願意狐狸成為國王的狐狸,狼只想要狼的狐狸。國王的狼不能有狐狸。國王的狼不能有狐狸,所以狐狸只能流浪。離開狐狸的小王子變成了國王,但狐狸依然是狐狸,不是狼。

 

 

其實吹亂了頭髮的那陣風,本來是留給你的。只是跟你走了那麼長一段路的沈默,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想要。我還以為我能給的你不想要,我給不起的卻是你的需要。所以落寞的我隨手把他給了秋天的落葉,讓他們擁有一下子的翅膀。我真的不知道,你會因為這樣而哭泣。

 

 

國王的花園裡滿滿的開滿了花,紅色、黃色、藍色、紫色,好多好多的花。國王的狼住在國王的花園裡,國王說所有的花都給狼。狼不需要花,狼需要綿羊。狼把花送給了綿羊,綿羊吃掉了花。狼把所有的花送給了綿羊,綿羊吃掉了所有的花。國王的花園裡沒有花,國王沒有花的花園裡沒有綿羊。國王的狼在國王沒有花沒有綿羊的花園裡,綿羊在沒有狼沒有國王的花園外。綿羊離開國王的花園遠離了狼,狼不懂為什麼綿羊吃掉所有的花,被吃掉的花以為狼會吃掉綿羊。國王的花園裡住著國王的狼,國王的花園裡沒有花也沒有綿羊。

 

 

不懂,所以錯過。所以狼繼續寂寞,綿羊繼續流浪。什麼時候會有另一次滿園的花開,什麼時候會有另一次交付的到來。狼沒有想過離開,國王沒有能力強迫花開。

 

 

流動的,自由的,這畢竟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循環,換個角度想其實也沒有開始。在動與靜之間來回,在自由與束縛之間遊走。對彼岸的美景始終充滿渴望,即使前一秒鐘剛踏上腳下的土壤。

 

 

那天在起霧的環潭道路,感覺舒服。空氣有點冰冷,路燈有點孤獨,熟悉的山路有點模糊。橫飛的眼淚乾在臉上形成可笑的淚痕,只因為缺少一副能夠抵擋夜風的眼鏡。(缺少的真只有眼鏡嗎,注意前方道路的我當時沒有想到這個問題。)站在潭邊吹風是種享受,不管是什麼時候,總能讓人輕鬆。如果可以不用考慮回程的路,一定可以更加自由。就讓我這樣睡著,不用擔心太多,我不慌張,我不難過,我不脆弱,我不需要多餘的溫柔。但是我不想擔心回程的路,所以,載我,好嗎。

 

 

想與你相處得愉快其實是件困難的事情,你擺蕩的幅度太大,他很難隨時保持高度的彈性,很難適應。我知道你不慌張,你不難過,你不脆弱,你不需要多餘的溫柔,但,只在你說這些話的時候。你需要他的機會太少,你堅強的時間太多。你渴望他出現的時機,總是一閃而過,沒有人知道你什麼時候會甩上房門拂袖而去,甚至不會有人知道你落淚的原因。我知道你愛護自己,你不會縱身躍向水底。我知道你挺得住,你是不斷的弦,但那箭將傷到的是誰的心?你可以不用考慮回程的路,但你卻在孤獨的歸途後才輕輕說出。說得越輕,眼底的無奈就越沉重。說得太輕,他的耳中就只聽得見夜裡的風。

 

 

裝飾音,對你而言只是一個音符,對我而言卻是存在的所有意義。

 

 

走在光裡的人看不見陰影。曾經努力,想要走在光裡。記憶裡,你是溫暖的一輪明亮。分開之後才瞭解,跟你在一起的我,永遠都是陰影。走在光裡的你,看不見陰影。如果天空不能同時有兩個太陽,那讓我反射你的光亮,讓我學做月亮,安靜的走過朔望。

 

 

理應是晚夏初秋,然則季節的遞嬗,自你走後我已不再計算。西風落葉留給少年妝點輕愁的青春,如今我只在意清晨的失神。一頁一頁慘白的書頁,一夜一夜堆疊,堆疊堆疊,慘白的臉。不眠的城市燃燒他的子民,用放浪的生命炫耀不滅的燈景,用妖嬈的聲線宣告著,今晚誰是誰的甜點,誰將支配。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,我逐漸記起朝聖的路線,你的胸膛,你的左眼。煙雨笑語朦朧中聽見你慣用的詞句,我字字留意卻又無心傾聽。自當是低吟輕訴,一夜一夜。顫動的愉悅。

 

 

其實我們最後同樣回到了天上。但你在路上看到滿山遍野的奼紫嫣紅,我卻聽見鬱鬱藍藍的波濤洶湧。

 

 

我想,那些被誤以為是詩的文字,我是寫不出來了。歌,也不想唱了。只想找一棵枯死的樹,坐在樹下看天色變換。

 

 

天真的,天真的,你想著該怎麼分配,怎麼選擇。不確定的一切,你又有什麼資格選擇。或許最終的墓塚,是你拒絕停下腳步種一株洋桔梗的小丘陵。

 

 

一個故事的結束,是另一個故事的序章。聽故事的人寫著故事,然後不知不覺開始叨念如歌的從前。即便是平淡的浮光掠影,也成了千古不朽的壯麗河山。所以彼此的生命交織,所以故事繼續。

 

 

如果這窪淺水的志向是一片海洋,那麼深沈是必然的過程。你或許看得到,你或許看不到。河流帶來什麼不是海能控制,所以髒了,就髒了。但畢竟海是廣闊的,為了能夠載起一艘船或一個玻璃瓶的夢想,河流帶來什麼就不重要了,天上的陽光跟地下的土壤都得擁抱過才行。反正是水,是河,是雨,是海洋。

 

 

寫在筆記本裡的信,就是不打算給你的信。那寫這封信為了什麼?我不知道,真的。或許在心情煩亂的時候文字是讓我冷靜的唯一方式。因為是你讓我心情煩亂,所以寫信給你,但卻又不想讓你知道這樣無端的煩亂。也或許,是給自己的信。寫出來的白紙黑字總比腦中的情境來得真實,寫出來之後反覆觀看,看到驚覺其中的造作矯情,就想通了,就像是看透了小野壯衰畫卷,九相如一。也或許,寫出來之後就可以從腦中將那些聲音影像氣味動作刪去,抽屜裡、垃圾桶裡,筆記本裡的信。

 

 

誰的故事還不都一樣,一個他,一個他,或許再多一個他。給一個年紀叫做17歲,或者一段叫高中的日子,然後給一個地點,再幾句似懂非懂的對話,上一層漆叫時間。等漆斑駁了,故事就出現了。只是不是每個人都記得自己的故事,只在別人的故事裡看到一點點的似曾相識。誰的故事還不都一樣,說故事的人不同罷了。也或許故事是同一個,說的人是同一個,只是聽的人不同。

 

 

醒了沒?不要把他的每個動作都當作暗示,他只是生活著,像他一直以來那樣。如果喜歡,那就去,對他的親切故做冷淡,你能得到什麼。他能給你的最多就是這樣,你為什麼不要,你明明想要。

 

他沒錯,你沒錯。只是他醒著,你在作夢。

 

 

事情本身很中性,他只是在那裡。事情在那裡,我的感覺是那樣,而你的感覺則是你的模樣。我不是拿著一時的情緒撒潑,如果你懂。

 

只是證明了我們看世界的角度多麼不同,用一種顯而易見的方法。對於結果,也只能無奈的笑一笑。無奈的是自己的愚昧與重蹈覆轍,是明明知道明明懂,明明看得清楚,卻不能讓一切像是夜裡的影子,隱逸。

 

或許只是不甘心自己感受一切,所以拖你下水。

 

懸崖再過去就是墜落,但無論睜眼閉眼,都必須向前走去。如果你懂那樣的驚恐,就會懂我為什麼嘆氣。

 

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長,對吧。

 

 

我們都知道這樣的狀況不太對,或許不太好。但是在心灰意冷之前都會繼續嘗試的吧,繼續讓對方認識彼此,心裡期盼著,只要能達到某個關鍵點,這一切就都會扭轉。可是人跟人的相處向來只有每況愈下,不會有柳暗花明。

 

我們都知道這樣不太對,那是要暫停呢,還是要倒帶。如果越認識只是越傷心,那就不要順著河流順著風了。

 

上岸吧。該停了。

 

心灰意冷有時候是必要的,兩個人苟延殘喘的給對方一點又多一點的力氣,卻用來彼此折磨。拖著疲憊的精神和靈魂,把一切都寄託在不確定的希望上,希望有撥開雲霧見明月的一天。

 

上岸吧,既然會暈船,那還是走路好了。換個方式繼續下去可能會更好。既然我們都想要繼續走下去,那就找個好一點的方式,讓彼此開心。

 

 

保持安靜一段時間,不要講話,不要出聲音,最好連嘆氣都忘記。

 

或許醒來的時候,天就亮了。

 

評審意見

唐捐老師:「能將個人體驗提升到私我神話的層次,文字具省思之力。」

 

 

作者簡歷

1984年生,嘉義高中畢業,目前就讀陽明醫學系大三。

 

 

 

得獎感言

謝謝評審老師,謝謝邀稿的同學,謝謝文章中的你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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